从西郊到北城门,沿路斜穿过平津城。

世宁街同平日一样,人来人往,热闹非常。

凝翠阁前,脂粉香绕梁不散。恩客们身着锦衣华服,往来如织,堵得马车只能一点一点向前挪。

江沅抬头朝二楼看去。原本明欣住的那间屋子里,隐隐约约传来女子带着逢迎的娇笑。

她忍不住回头看看明欣。

车帘被挑起一角,明欣正朝马车外看着。

街边走过一对母女。

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,身边跟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。

女娃娃手里拿着支冰糖葫芦,嘴唇上沾满了糖霜。

她眨巴眨巴眼睛,清脆地唤了声娘,踮起脚尖举着冰糖葫芦,想要凑到女子嘴边。

女子弯下腰,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,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小口。

两人的笑容,比亮晶晶的糖霜还要甜。

明欣瞧见了,忍不住也随着弯起唇角。

江沅默默看着。

都过去了。

她与这烟花之地再也没有半分沾染。

这样最好。

“前面右拐,走平安巷。”江沅吩咐车夫。

走平安巷,刚好绕过沈府。

明欣放下车帘:“阿沅就这样走了?”

她不止一次听江沅提起“父母”和“兄长”,看着江沅眉眼带笑,如数家珍般给她讲与“家人”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
或许有时,阿沅真的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吧。

江沅避开明欣的目光,若无其事朝车外看着。

困在将军府里,哪有徜徉自肆,浪迹俗间来得快活?她随性惯了,无论什么都不能缚住她的手脚。

至于沈良玉对她说的那番话……

大抵是娇滴滴的官家女子见得多了,冷不丁遇着她,觉得新鲜吧。

她没沾过男女情事,也不像明欣那么聪明通透。

但她清醒得很。

她和沈良玉,终究不是一路人。

江沅扭头看看明欣。

她只想着与明欣一起去郢川,从此闲云野鹤,归隐田园,过无拘无束的快活日子。

……

沈府。

撷秀苑。

屋子里空空荡荡。

禾芳手里拿着块搌布,心不在焉地擦拭妆台。

明知道这屋子里的桌椅台面,她已经擦过两三遍。

可若是……小姐回来了呢?

说不定什么时候,小姐会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,故意吓她一跳,然后拉着撷秀苑里的丫鬟仆妇们一道吃点心,把从世宁街上掷骰投壶猜戏法赢来的荷包脂粉分给众人……

大伙准又纷纷睁大眼睛,啧啧惊叹。谁也不知道小姐怎么能赢那么多,像是把哪家杂货铺子买下来了似的。

想到这里,禾芳弯起唇角。

她下意识地瞥一眼空空荡荡的屋子,黯然垂下眼帘,低头继续擦拭妆台。

撷秀苑外,沈良玉顿住脚步。

以往江沅在时,这里总是热闹的很,离着老远便能听见欢笑声。

如今却是静悄悄的。来往出入的下人,一个个低着头,脚步匆匆,全然没了之前的精神气儿。

清风拂面,骀荡一阵花香。

恍然间,似乎还会有人突然冒出来,或喜或怒地唤他一声“沈良玉”。

疾风跟着在旁边站着,眼瞅着日头偏了个方向。

他心里着急,又有点犹豫不决,不知道是不是该出言提醒。再这么站下去,可就误了出发的时辰。

只是还没等他思考出结果,沈良玉已然迈步朝马厩走去。

马厩里,帆影正在大快朵颐。

腮帮子鼓成了球。

这样子吃下去,这匹骏马怕是能生生变成头猪。

沈良玉:……

疾风:……

帆影是匹上好的战马,喂水添草,每日都是由他亲自侍弄。跟公子一样,他喜欢这马,可他……定然不会填上满满一食槽燕麦!

沈良玉回头看疾风一眼。

“乌云……不是我喂的!”疾风脱口而出。

沈良玉:……

话音落下,疾风窘得满面通红。

该死。他什么时候也跟着小姐把这马叫做乌云的!

沈良玉弯起唇角:

“走吧。”

帆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,果断从燕麦山里抬起头。

不抬头也不行,它实在是……吃不动了!

做为一匹上好的战马,帆影有自己的思想。

江沅实在是个好人,大半夜还翻墙跑到马厩里来跟它道别。最重要的是,给它添了整整满食槽燕麦!

它现在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