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着明欣跟妇人说话的功夫,江沅又去把屋里屋外仔细查看一遍。

这套宅子,她觉得挺满意。

房间宽敞明亮,确实比住在客栈里要舒服多了,而且还带这么大个院子,她平日练功也方便。

至于离城里稍远,倒不是什么大问题。毕竟如今在城里,也很难找到租价合适又合意的房子。

要是明欣也满意,不如就趁早把这套宅子定下。

她正想着,那小男孩又鬼鬼祟祟从墙边探出头来。

只是他刚一冒头,就被那妇人吼了一嗓子,吓得他转身又飞快地躲到墙后去了。

“阿沅。”明欣走过来与她商量:“你觉得如何?”

江沅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明欣点点头。她心里也是这样想。这宅子收拾的干净,周围风景也好。虽说远离城中心,但她本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。

她们诚心赁屋,那对夫妇也急着把宅子租出去,这事便顺理成章定下了。

目送江沅和明欣离开,妇人长吁一口气,喜滋滋地把银子收好:“可算是去了桩大心事。”

“我总觉着,这事办的不地道。”那男人方才一直默不作声,此时忍不住开口。

“什么不地道?怎么不地道?”妇人白他一眼,把桌上的契本拿起来在男人眼前晃晃:

“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,我又没多收他们一分银子。”

“不是说这个。”男子抬头往不远处的五龙山看一眼:“那事儿你也不告诉人家。”

“我要是说了,这房子还能赁出去?”妇人振振有词:“就你有良心,那你方才怎么不告诉他们?倒只会说我!”

男人听罢,闷着头不说话了。

只那半大孩子,听着父母提到五龙山,瞬间来了兴致。他一蹦一跳地蹿过来,口中念念有词:“娘骗人!五龙山上有山贼,三头六臂,神通广大……”

“你个小兔崽子,瞎说什么!”妇人红着脸抄起立在一旁的扫帚:“你亲眼见着啦?山贼怎么没把你给拐了去?”

她被儿子点破这事,心里恼恨,拿着扫帚追着孩子打。

五龙山上有山贼。

她确实没跟那对赁房子的小夫妻说,但她也没存着害人的心。

有山贼这事,是传的有鼻子有眼,可谁也没见过山贼下山来祸害人不是?

……

忙活了一整日,万事齐备。

东西归置的整整齐齐,桌椅台面擦拭的一尘不染。

看着收拾好的房子,江沅心里高兴。

她舒舒服服往榻上一靠,随手拿了本册子胡乱翻看。

这册子,说是书也不是书,说是舆图也不是舆图。

霍桐把这摞册子交给她时,只说这些是霍延留给她的。册子里既有舆图,也有手稿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些笔记和注疏。

字不怎么样,跟她的也差不多。

霍延行伍出身,没有读过多少书,但在带兵打仗上的确天赋异禀。后来之所以能成为西戎大将,也全凭着他在一场场硬仗中立下的显赫战功。

留下这些手稿和舆图,大抵是因为霍延觉得,“儿子”将来定会接过他的衣钵,在战场上所向披靡,成为首屈一指的西戎大将。

可惜造化弄人。

霍延定是猜不到,他那心心念念的“儿子”,到头来其实是个女贼。连带那把“水断龙舟,陆剸犀甲”的寒月刃,都成了劈竹裁枝的“有逃”。

江沅摇摇头,把册子放回到桌上。

窗外。

月色如水。

兔灯被暖风吹的轻晃,烛火随之摇摇摆摆,在夜幕里划出一道道亮线。

也不知道她的那位“兄长”如今怎么样了。

江沅眨眨眼睛。

怎么没来由的突然想起沈良玉来了?

这逸城的天气像是比平津城热些,这个时节,一床薄薄的被衾都能捂得人脸上发烫。

她心里烦躁,一脚把被衾踢到床角。

……

夜幕下,俊逸身形勒住战马。

乌压压一片营帐,把篝火的光亮遮掩得明明灭灭。兵士们或站或坐,不时与周围人低声交谈。

这五万精兵训练有素,一路上疾行如风。照着眼下的情况,估摸着再过两三日,大军便可到达掖城。

掖城是连接岷川和平津的通路,过了掖城,便是入了岷川界。

沈良玉翻身下马。

之前他已然派信差先行一步,知会掖城城守到时开城门放军队过城。

按理说,信差早就该捎来回信。

沈良玉思忖片刻:“来人。”

“在。”有军士快步上前施礼。

无论到时城门开还是不开,掖城,是必须要过去的。